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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章 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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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章 ○

季思谙曾是個孤兒,尚在繈褓就被至親丟棄,是春雨福利院第一任院長把她撿回了福利院。

所以她也算得上是春雨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。

高二那年暑假,鎮上來了一些外地人,聽說是要在鎮上常駐,錄制什麽節目。

當時徐家的大兒子被選中參加節目錄制,要去津海市體驗有錢人的生活。福利院裏許多孩子都很羨慕。

季思谙是個例外,每次聽見別人用艷羨的口吻談論這事,她都置若罔聞,只潛心做自己的事情。

她這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態度,引得從小一起長大的季蘇十分好奇。

“谙谙,你真的一點也不羨慕徐澤桉嗎,他可是去津海市當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誒!”

“你說他怎麽這麽好運,明明論命苦,我們院裏哪個不比他更苦?”

“他至少有家,有家人,不是嗎?”

季思谙正在清理那大半桶螃蟹,這些都是她在河邊忙活大半個下午的成果。

回到福利院的第一件事,就是處理它們,晚上好做螃蟹宴。

季蘇是來幫忙的,一邊拿著小刷子刷螃蟹,一邊和季思谙聊起《交換人生》節目組來鎮上錄制節目的事情。

言語間有羨慕,也充滿好奇。

“我聽說津海市那個少爺今天到鎮上,也不知道長什麽樣。”

“可惜了,我今晚就要離開春雨鎮,不然還能親眼看看大城市來的大少爺。”

季蘇說著說著,語氣低沈下去,刷螃蟹的動作也慢了下來。

後來更是將臉埋在膝蓋上悄聲哭。

季思谙聽見了她壓抑地抽泣聲,終於停下手裏的動作,朝她看去。

一時間,她有些無措,“怎麽突然哭了?”

剛才不還興致沖沖說著話。

季蘇擡起腦袋,粗粗在衣袖上擦了淚,搖頭:“沒怎麽,就是有點舍不得你和阿禮。”

季思谙神情怔住,一時無言。

她知道晚飯過後,季蘇的親生父母就要來接她回家了。

季蘇繼續道:“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,他們為什麽要突然冒出來找我呢,就讓我留在春雨鎮留在福利院啊,反正當初也是他們自己不要我的。”

“說實話,我對他們的感情還不如你和阿禮,過去17年裏,你們才是我的親人。”

季思谙仍舊沈默。

她大概明白季蘇的意思,也能感受到她的不舍。

但她也知道,等到季蘇回到那個家,和她的親生父母,她真正的親人一起生活一段時間,就不會再這麽想了。

如今的春雨福利院,哪裏有家的溫馨?不過就是一個冷冰冰的收容所罷了。

“谙谙,我好想季爹啊,好想和你繼續睡在一個被窩裏,做最好的姐妹。我也好想繼續在中元節祭祀典禮上跳祭祀舞,好想和你還有阿禮一起去工廠那邊‘尋寶’,好想和你們一起放花燈……”

“谙谙,我會很想很想你們的,不會忘記你們的。嗚嗚……”

季蘇哭著朝季思谙撲來,一手抓著螃蟹一手拿著小刷子,用胳膊夾住了她的脖頸,抱得緊緊的,哭得也越來越兇。

季思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的情緒,只任由她抱著自己哭,來來回回就一句:“別哭了,眼睛哭腫了不好看。”

她知道季蘇最愛漂亮。果然,多說幾遍,季蘇便收住了眼淚,松開了她。

季蘇一雙漂亮的杏目望著季思谙,淚光盈盈,不舍極了,“你不許忘了我,中元節的祭祀舞也要好好跳,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。”

季思谙點頭,給予肯定的答案:“不會忘了你,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。”

季蘇總算破涕為笑,用力點頭,“好!”

季思谙松了口氣,放下手裏的東西,從連衣裙的側兜裏摸出那顆進口巧克力,遞給了季蘇:“給你吃。”

季蘇接了,拿在手裏研究了好一陣,“這什麽?”

“好像是巧克力。”季思谙想起那個藍發的少年。

記得當時他把東西拋給她時,說這是進口巧克力。

季思谙不怎麽吃甜食,但她知道季蘇和阿禮很喜歡。

季蘇剝了外面金箔紙包裝,裏面果然藏著一粒巧克力。她沒吃過,春雨鎮上沒有這種巧克力賣。

“你哪兒來的,這個看著好精美,不便宜的樣子。”

季蘇舍不得吃,拿在手裏欣賞了好一陣。

還是季思谙說一會兒陳寅禮看見了,肯定會和她搶,季蘇才忙不疊開動,小口小口吃掉。

“好吃,它有好幾層呢,裏面還有堅果!”

“谙谙,你要嘗嘗嗎?”

季思谙拒絕了,低頭繼續清理那些螃蟹。

也沒提回來的時候遇見《交換人生》節目組那些人的事。

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飯後季蘇就要走了,永遠地離開春雨福利院,離開春雨鎮,和她的親生父母回家去。

雖然她嘴上沒說,但心裏的不舍,一點也不比季蘇少。

畢竟她和季蘇、陳寅禮是一起長大的,整個春雨福利院裏,他們仨的關系最要好。

-

晚飯是季思谙一手準備的,為了給季蘇送行,她做了螃蟹宴。

福利院裏有食堂,一日三餐定點開飯。

季思谙借用了廚房開小竈,特意避開了大家用餐的時間。

夜幕沈沈籠罩下來時,安靜的小食堂裏,只有她和季蘇、陳寅禮三人。

季思谙挑了幾只大一些的河蟹清蒸,另外做了一盤蒜香炒河蟹和香辣小河蟹。

還用蟹黃和豆腐做了蟹黃豆腐煲。

各種滋味不同的螃蟹,倒是足夠他們三個人吃的。季蘇吃得開心,一個勁誇季思谙廚藝好。

“以後誰娶了咱們谙谙,簡直就是他祖宗十八代攢下來的福氣。”

陳寅禮吃得滿嘴油光,季思谙拿手帕給他擦了擦,不忘接季蘇的話:“哪有那麽誇張。”

季蘇伸手捏了下陳寅禮的臉,“怎麽誇張了,阿禮,你說是不是?”

陳寅禮不太懂她的意思,但是附和地點了點頭,很給面:“就是!”

季蘇和季思谙都被逗笑了。

這頓送行飯,其樂融融。

直到院長帶著季蘇的親生父母走進食堂,這份歡樂,終究還是被分別的落寞化去。

季思谙先把陳寅禮送回宿舍,才去院門口相送季蘇。

兩個人擁抱了很久,季蘇依依不舍,小聲哭著。

季思谙輕拍她後背,溫聲安慰:“以後我會帶著阿禮去京北市找你玩的。”

“我們還會再見面,一時的分別只是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。別難過。”

“好……”季蘇哽咽。

臨走前,她拜托季思谙中元節去給爺爺掃墓時,把她那一份一起掃了。

畢竟從京北市到春雨鎮,千裏迢迢。季蘇這一走,短時間內肯定是不會再回來了。

她的親生父母,應該也不希望她再回來。

晚上九點的光景,夜空漆黑如墨,小鎮仿佛被巨大的黑色紗帳籠著,只隱約能看見遠山的輪廓。

季思谙目送季蘇和她的父母一起坐上那輛去往縣城裏的面包車,耳邊是福利院院長欣慰地嘆息:“以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季蘇了,只有林家的女兒林素。”

“林家家境不錯的,季蘇被接回去,日子肯定比在咱們院裏好過許多。”

季思谙明白這個道理,所以她微笑著目送季蘇離開,直到面包車的車尾燈消失在蒼茫夜色中。

她才背過身,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濕潤。

如果季爹還在世,一定也會替季蘇高興的。雖然時隔多年,但她總算回到了真正的親人身邊,以後就是有家的人了。

想到這裏,季思谙下意識去摸脖子上的星空玻璃吊墜。那是季爹在世時親手燒制的,她和季蘇、陳寅禮,各自都有一顆不一樣的,是她最寶貴的東西。

可惜季思谙摸了個空,她的吊墜不見了!

-

七夕夜,春雨鎮晚間有放花燈的活動。

過了晚飯的點後,鎮上的居民都默契地聚在了春雨渡口那邊,熱熱鬧鬧放花燈。

季思谙在福利院裏找了一圈,並沒有找到她的墜子。思來想去,怕是下午在河邊捉螃蟹的時候掉的,便拿著手電沿著那條熟悉的小路往河邊找。

季思谙找得仔細,找到河邊時,已經是夜裏十點多的光景。

滿天繁星映在緩緩流淌的春雨河裏,河面上浮蕩著從前面春雨渡口順流漂下來的花燈,別有一番詩情畫意。

季思谙顧不上那絕妙的夜景,卻遠遠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,沿著河邊走走停停。

這個點,大家都該聚在春雨渡口那邊才是,怎麽會有人跑來河邊溜達?

季思谙擰起秀眉,心下多了幾分警惕。

她先離得遠遠的,將手電的光打過去,想看看那人是誰。

誰知,手電燈光朦朧,根本照不清那人的臉,反倒打草驚蛇,引起了對方的註意。

對方輕嘖了一聲,清透的男音淡淡不悅:“誰啊,晃人眼睛,這麽沒素質。”

那聲音陌生又熟悉,讓季思谙反應了好一陣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反應過來後,季思谙第一時間移開了手電的光線。

她看著那道身影的輪廓,想到剛才燈光照出的那抹冰藍色,總算想起了什麽。

恰在此時,男生也認出她來,“是你,下午帶路的那個?”

季思谙:“……”

她顯然聽出對方話音裏的淡淡笑意。明明前一秒,他還是一副不快的語氣。

季思谙不打算和他沾上關系,便沒有搭理。

手電的光垂在腳邊,自顧自地找東西。

男生卻走了過來,很是自來熟:“這會兒你們鎮上的人不是都去放花燈了,你怎麽不去?”

季思谙擰眉,不太喜歡被陌生人上趕著搭話。

對方卻絲毫沒有自知之明,仍舊不依不饒:“你在找東西嗎?”

季思谙沒什麽耐心,停下,剛想說什麽。

卻見男生變戲法似的從褲兜裏掏出東西來,遞到她眼前,“不會這麽巧吧?”

季思谙定睛看去,男生寬大的掌心裏正是她找了很久的星空玻璃球。

楞怔一秒,季思谙伸手去拿。

對方卻快她一步,修長的指節握攏,仗著身高,把東西舉過了頭頂,讓季思谙抓了個空。

“還真是巧了。”男生低淺地笑了一聲,仰頭看了眼那玻璃質地的星空吊墜,嘴角微撇,很是瞧不上:“這玩意兒看著也不值錢,值得你大晚上的打著燈出來找?”

季思谙抓空後,臉色就不太好。這會兒聽著他說這話,更是沒什麽好感。

“還給我。”她沈著臉,語氣冷冰冰的。

以往班裏那些調皮的男生,都吃這套,最怕惹她生氣。

可惜,眼前這位從津海來的大少爺,卻一點兒不慫。

當著季思谙的面,他還賤嗖嗖地把東西換了只手舉著,薄唇勾著戲謔的弧度:“這東西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啊,難不成是男朋友送的?”

他的話直白又輕浮,從未經歷過男女情愛的季思谙頓時紅了臉,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。

隨後她便氣惱地去搶墜子,動作利落,氣勢強悍。

男生與她幾番周旋後,腳下一滑,便被撲倒在河邊的青草地上。

季思谙趁機抓住了玻璃墜子,卻也被男生一手扣住了腰,被迫壓在他身上。

手電掉在旁邊的草裏,光線微弱得恰到好處。

季思谙的呼吸微滯,鼻息間瘋狂鉆入青草的香味和男生身上淺淡的陌生味道,她的五感大受刺激,全身的細胞驀地沸騰起來。

只一低頭,她便撞進了男生那雙充滿玩味的深眸裏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男生神色如常,淡笑著,深眸靜默而戲謔地望著她。

落在她後腰的手扣緊了力道,故意讓她壓著,距離近得足夠暧昧。

季思谙不答,白皙的臉上掛滿慍怒,“放開我!”

她從未這樣和異性緊緊貼在一起,這人真是個恬不知恥的混蛋!

“告訴我名字,立刻就放。”少年笑意低淺。

季思谙只覺得他唇角的弧度太過刺眼。

她沈了口氣,暗暗深呼吸,隨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:“好啊。”

少年微楞,似是沒想到她會松口,一時松懈。

季思谙便是趁著這片刻松懈,躬腰頂膝,直擊要害。

寂靜的夜裏,頓時響徹男生慘痛的嚎叫聲。他痛得松了手,季思谙因此脫離控制,搶回了墜子站起身去。

……

面容清冷,頰側嫣紅的少女,拍掉了裙子上的草屑,彎腰撿起了草裏的手電。

她居高臨下昵了眼還躺著痛叫的男生,撇了下嘴角:“人渣。”

罵完轉身就走,絲毫不擔心對方真出什麽事。因為剛才那一擊,她控制了力道,根本不足以讓他廢掉。

果然,她才走了沒兩步,背後那人便不裝了,坐起身回頭朝她喊:“誰‘人渣’了,哥叫霍煜!”

季思谙沒理會。

那人又拔高了分貝,“我好歹也算幫你找到了東西,連句謝謝都沒有嗎?”

季思谙加快了腳步。

霍煜曲著一條腿坐了好一會兒,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,那縷手電的光點也漸漸變小,他才自* 顧自笑了一下,從草地上爬起身。

一邊抖掉草屑和泥沙,一邊自言自語:“姑娘家家的,怎麽這麽暴力。”

說著,想到什麽,又忍不住低笑一聲,“長得真他媽好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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